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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际会议论文翻译

图书翻译人员感慨这年头谁还在翻译

    加拿大著名童书作家斯黛拉阿姨赠书一册,有趣之极,读罢实在手痒,忍不住要翻出来让中国小孩也笑痛肚皮。为此打算每天利用午休时间译那么几段,不再去食堂排队了,叫来咖啡和三明治,品洋餐读洋书,想象身在某个左岸或右岸——忽然铃声大震,出版社来电了。

  电话那头的编辑,三两句夸赞译文后,突然以不容插话的飞快语速说道:“很遗憾翻译的稿费一直就不高每千字60元这已经是行内上游价了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问别家。”

  “我,我——”什么也答不上来。话从听筒里连珠炮似地射过来,在我狭小的耳道里堵着,根本来不及请大脑接收进行语意分析。挂了以后,望着28元一杯的咖啡,30元一个的三明治,方觉得不是滋味。

  打电话给我崇拜的著名翻译家任溶溶先生,没想到他对我这丫头还挺羡慕:“恭喜你,张小姐,我拿到的翻译稿费是千字55元。说明你的名气比我响……”

  还有啥可委屈的?既然是做自己喜欢的事,那就开始呗!

  头一个游戏的翻译就难住了我这个“菜鸟”。故事里说,全家坐进蒸笼车跑长途,实在无聊透顶,后排的小哥俩就指着窗外的景物玩起了字母游戏。原文流畅风趣,阅读理解也全无障碍,可是,要怎么翻译才能让六七岁大,还没怎么学英语的中国小孩理解其中的幽默?把每个字母代表的单词以及相应的景物逐一注释吗?就算孩子勉强读懂,可是谐音和韵脚没了,活泼样丢了,如此翻译会把书里打打闹闹的可爱统统滤光。

  “60元”的于是忙向“55元”的请教,到底是老前辈,一个点拨让人茅塞顿开:“把字母游戏换成数数游戏试试?天底下的小孩谁不会玩?”

  果然灵验!公路上,1只兔子窜出来了,3根电线杆子排一排了,小哥把老妈的太阳镜架上弟弟的鼻梁:“4就是你啦,四眼!”气得弟弟接口说:“5,5,你,你是无赖!”

  “60元”的和“55元”的在电话里你一句我一句,兴奋地演绎着中国版的“字母游戏”,不料到了“6”这里卡壳。苦思冥想,电话煲得烫耳朵了,再看时钟已指向10点,今晚只能没戏。可是刚要睡着,电话铃又响了,来电的是任家公子。原来这个可恶的数字“6”折磨得老先生也难以入眠,忽然灵光一闪:“哎呀,快替我给张弘打个电话,这‘6’不就是‘留’吗?故事里老爸被小哥俩搅得心烦,没法开车,于是发话:‘6,留到下回再说,游戏结束!’”

  游戏收场,过几天又来了两个词组钻心地恼人。一是针鱼蛋筒冰淇淋,二是萝卜雕塑展。

  故事里的小哥跑去海滩,用沙泥搓成冰淇淋球,再找来“针鱼”,拎起鱼尾巴,把它一头插进“冰淇淋球”里当巧克力棒,然后时不时假装舔上一口,吓得海滩上的美男美女大跌眼镜。

  “针鱼”,这是什么鱼?它有相应的中文名吗?查了字典,翻了百科,把办公室里每个外国同事都问了一遍,都说这是种大鱼,根本不可能插进小泥球里。

  写电子邮件给原作者,几秒钟内就得回复,原来浪漫的魁北克人又去山里海边度假了,没有手机更不带电脑,自动回复的电子邮件里只说:“亲爱的朋友们,等我一个月后回来。”哎,她哪知我心被“针鱼”在扎。

  比我还急的是美国回来的朋友梁大叔。他想不明白,自己在美国学习工作了二十多年,怎么就被一本写给小孩子看的书里的单词给考倒了。那天在餐桌上被我问住后,他掏出手机直拨国际长途:“嗨,柯林教授,还记得我吗?16年前的学生?我想请教您一种鱼的名称,哎呀,太难为情了,我当时就没学好……”“保罗是你吗?家伙你还在佛罗里达吗?马上去海边?太好了,家伙你别尽去看美女,你替我找找一种鱼好不好?”

  朋友们替我满世界捞“针”,我却在网上搜索一种萝卜,那不是一般的萝卜,在墨西哥一个叫“哇哈咔”(Oaxaca)的地方,人们种下萝卜不是为了吃,而是直接拿去雕刻。什么怪物、圣人、音乐家、教堂还有村庄,都是用萝卜雕出来的。快到圣诞节的时候,中心广场上还有看超级萝卜雕塑展——

  且慢,假如我是小读者,读到这里或许会问:那,超级大萝卜是什么颜色的呢?

  是呀,即使没有小读者去信出版社发问,我自己也被这好奇心折磨着,似乎这个问号倒下阻挡了后几章翻译的路,不把它搬走,心里就无法充满完整的快乐。

  字典帮不了忙,按字典里的解释,这里的萝卜既可以是红皮的,也可以是白皮的,等于没说。

  参考资料也几乎没有,因为这是一本独特的写旅行的书,随大流的人发现不了墨西哥这么个充满西班牙风情的地方。

  感谢互联网,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里,我忽然想到去You Tube视频网站搜寻,在一段晃动的视频里,我见着超级大萝卜啦,无论是被雕成人形还是物状,浑身上下,从里到外,红得如此壮实。这一刻,窗外的闪电宛如圣诞节的焰火,照亮那个我以前从未听到过,却要从此梦想的地方“哇哈咔”。

  萝卜之谜解开不久,作家斯黛拉阿姨的回信也来了,她说:“哎呀,你怎么这么认真,针鱼就是针鱼呗!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,就是那种咪咪小的,嘴巴尖尖的,针鱼是我自己给它起的名字……”

  好了,一个个难题都慢慢解决了。我译好了所有的章节、引子和尾声,甚至版权页。然后是校读、润色,仔细擦去书上用铅笔打过的一个个问号。现在,打印出来的译稿,连同原作者的插画,是那么干净和饱满,宛如新生的婴儿,令我捧在手里百般喜爱。

  那还等什么呢?什么时候付梓成书?

  可是我真傻,合同啊,和出版社的合同都没有签呢!一年前,接到那个关于“60元”的电话,我就开始忙着赶工。也催过合同,可是其间遇到版权代理商休产假,还有西方的复活节、夏季年假、圣诞假。现在又撞上了金融危机,听说许多来不及出书的选题或遭砍或被挂起……

  我依然每天中午奢侈地买杯咖啡,依然利用这时段读点什么写点什么译点什么。常会因遇到好句子、好故事而高兴一个下午,比如——“我们的小屋就在海边,离水那么近,假如你坐在门前的长廊上吃西瓜,‘噗——’西瓜籽一准能吐到大西洋(600558,股吧)里”。

  这年头有多少人还在翻译啊!又有多少人了解和分享,这面朝大海的幸福与乐趣。

【作者:张弘 来源:文汇报】 (责任编辑:章璋)